原作者| [马来]张建德

摘录|徐悦东

《王家卫的电影世界》，[马来]张建德着，苏涛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21年3月。

拍《重庆森林》让王家卫回到年轻时代

《阿飞正传》票房的失败对影之杰制作有限公司来说无异于一场灾难，王家卫也大受挫折，失去了《阿飞正传》的下一次拍摄机会。 王家卫的电影虽然在商业上不成功，但他建立的声望和人脉很大。 他不仅获得了与新人导演相称的名声，还获得了某种精神上的坚韧。 害羞、平静可以从导演的电影中看出一点，但是有从( 《阿飞正传》的不完全工作)或者最多只完成了一半的挫折中迅速恢复的能力。

王家卫是影之杰公司的合伙人刘镇伟是一名卖座的商业电影导演，擅长拍摄快节奏的喜剧片和动作片，尤其是在执导了大获成功的《赌圣》(1990，周星驰主演)后，刘镇伟在香港电影界成为王家卫在刘镇伟的支持和帮助下，王家卫离开了影杰，成立了自己的制片公司——泽东映电影有限公司。 他马上着手准备下一部电影，再次改编了小说。 这次是古典武侠小说——金庸的《射雕英雄传》。 在新武侠电影浪潮达到高峰的1992年，王家卫着手拍摄《东邪西毒》这部电影。

王家卫无法专注于《东邪西毒》的创作，在拍摄过程中，他要调整大明星之间相互冲突的界限，也要参与到由刘镇伟执导的电影—— 《东成西就》 (一个名为王家卫的合作编剧)的创作中。 王家卫手中的另一部电影也推迟了《东邪西毒》的早期杀青。 这就是《重庆森林》。 传奇的地方是王家卫利用剪辑《东邪西毒》的间隙，不到两个月就拍成了这部电影。 王家卫将《重庆森林》比作电影学院刚毕业的学生拍摄的作品。 这是一部使用最简单的设备，只用自然光在类似纪录片的条件下拍摄的低成本电影。 电影预算为1500万港币，王家卫在为两部成本巨大的电影煞费苦心后强调，拍摄《重庆森林》仿佛让他回到了年轻时代。

前《阿飞正传》和后《东邪西毒》、《重庆森林》不是古装剧，与《旺角卡门》不同，它们没有成为规则的窠臼，既不是现代黑帮电影，也不是现代爱情电影。 在类型的内容中，《重庆森林》的含义更重要。 那说明王家卫在类型中创造各种变化的信心越来越大，而这恰恰是他从一开始就热切追求的。 电影讲述了两个独立的故事，王家卫插入了两个故事中的一些配角。

王家卫是当今世界上最具影响力的华语导演之一。

影片的主要人物有两个警察(金城武、梁朝伟)、一个戴金色假发的神秘女子(林青霞)、两个乖乖女(王菲饰演的快餐店服务员和周嘉玲饰演的空姐)。 这些人物的简介让人联想起警匪片、黑侦探推理片(金城武和林青霞主演的第一部故事的部分段落)、喜剧和爱情片(梁朝伟和王菲主演的第二部故事的部分段落)等多种类型。 王家卫喜欢把这两个故事都叫做“单身爱情故事”( single love stories )，住在这座城市的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也就是说，无法将自己的感情传达给合适的对象。

梁朝伟对着肥皂倾诉心声，王菲躲进梁朝伟的公寓，到处移动东西，满足自己的感情。 金城武面对的是菠萝罐。 他们把自己的感情投射到其他东西上。 只有林青霞的角色没有感情。 她不断地活动，活下去对她来说更重要。 她就像重庆森林里的无人居住的野兽。

标题“重庆森林”指的是第一个故事拍摄地尖沙咀的一座建筑，里面充斥着各种小生意和犯罪活动，旅客和背包客们耳熟能详的廉价旅馆遍布其中。 英文标题“Chungking Express”的其他意思将在后面详细说明，它也起到了将电影分成两部分的作用。 “Chungking”指以重庆大厦为主要背景的第一个故事，“Express”指“午夜特快”( Midnight Express )

王家卫的古典独白反映了村上春树小说的对话风格

王家卫拍摄《重庆森林》最重要的灵感来自日本作家村上春树的名为《在一个美妙的四月春晨，遇见100%完美女孩》的短篇小说。 这部小说表现了一种难以捉摸的感觉，开头的第一句话是“在一个美丽的四月春天的早晨，在东京原宿时尚区狭窄的路边，我和一个百分百完美的女孩擦肩而过”。 同样，《重庆森林》也是从相遇开始的，这也成为了第一个故事的母题。 在重庆大厦典型民警追赶后，金城武饰演的警察何志武与林青霞饰演的金发女郎擦肩而过。

王家卫再次用《阿飞正传》发展的关于时间的母题，他把镜头切成了钟表，时间到了晚上9点，上面所示的日期是4月28日，星期五。 “57小时后，我会爱上这个女人。 ”金城武饰演的被爱情病缠身的警察以第一人称独白的形式，喃喃追忆着“现在已经成了王家卫的标签”，这或许也是村上春树小说第一人称叙述的延续。 因此，村上春树对王家卫的影响表现在两个方面。 首先，王家卫的独白反映了村上春树小说的对话风格。 其次，故事是对记忆的再思考。

何志武最终在酒吧遇到了那个金发女人，但他们都没有意识到以前遇到过。 他们开始对话，最后来到了酒店的房间。 但是，这次相遇的变化令人意外。 她倒在床上昏迷了。 他一边看午夜电视节目播放的粤剧戏曲片，一边吃了主厨的沙拉和炸薯条。

王家卫发展了一个关于虚幻人物关系的主题，正如《在一个美妙的四月春晨，遇见100%完美女孩》所示，这种关系转瞬即逝。 人物的生活只是轻微的接触，但绝对不会互相渗透(也许，他们甚至不能接触，只是擦肩而过)

《重庆森林》中何志武在酒吧遇到了一位金发女郎。

和村上春树一样，王家卫在日常生活中注入了充满魔力的元素，但却有致命感。 和村上一样，我喜欢调用流行文化的符号来暗示记忆所扮演的角色。 林青霞饰演的女性戴着假发和太阳镜。 这是她有意识地强调了作为电影偶像的形象，林在20世纪70年代在电影界成名。 当时，王家卫可能不过十几岁，刚上高中。 在职业生涯初期，林青霞经常扮演的角色是一个即将长大成人的甜美少女。 在《重庆森林》中，林青霞的银幕形象让人想起村上春树另一部小说《1963/1982年的伊帕内玛姑娘》中的人物。

055-79000(thegrilfromipanema ) )这首在20世纪60年代风靡一时的歌曲，首先让主人公想到了高中的走廊，然后说：“生菜、西红柿、哈密瓜、青辣椒、芦笋、洋葱、粉红色的千岛沙。 这些是

《伊帕内玛姑娘》的沙拉数量众多，担负着王家卫记忆的一个功能，与林青霞的偶像存在有关。 (在第二层，与王菲相连。 她的立场也是偶像，但没有神秘性。 因为她比林青霞和王家卫年轻多了。 但是，沙拉是从对饥饿的象征——爱的渴望中诞生的饥饿。 这个主题好像是对《重庆森林》的重复。 在这里，与其说是没有回报的爱，不如说是已经失去的爱。

连接《阿飞正传》和《重庆森林》的另一条线索是双联式结构。 遗憾的是，王家卫在《阿飞正传》的下一部作品中失败了，《阿飞正传》完美地展现了两个爱情故事的双联。 从这个意义上说，这部电影可以说是王家卫用自身的成果进行实验的丰硕成果，这正好是他没能在《重庆森林》完成的。 在《阿飞正传》的拍摄过程中，王家卫说：“我想在一部电影里拍摄两个交叉的故事”，让史诗的发展“像一部马路电影”。

因此，《重庆森林》也可以表现为实验性的道路电影，其实验性被与电影风格(取决于手持拍摄、自然光、镜头内效果等纪录片技术)不一致的叙事诗所证实，给观察者以失落的感觉。 只是，根据诺埃尔伯奇( Nol Burch )的《重庆森林》 ( theoryoffilmpractice，法语初版，1969年)中的论述，这种由王家卫电影引起的丧失，该书是滑移的

《电影实践理论》的手持拍摄。

《重庆森林》体现了这一真实的电影实践，电影形式的自主被导演有机地运用，展示了与伯奇所说的“一部电影的时空表现及其叙事内容、形式结构(形式结构决定叙事结构，反之亦然)”的一致性。

《重庆森林》时空耦合的编排成为后现代电影实践的范本

以下试图证明《重庆森林》是如何通过王家卫时空耦合的编排成为后现代电影实践的范本。 从标题开始说吧。 " Chungking "是空间，" Express "是时间。 “Chungking Express”是均质化的比喻，将互不相容的两个概念联系起来。 电影中的空间是重庆大厦幽闭环境所象征的内部世界，时间是钟表所象征的近乎抽象的外部世界，却是通过罐头过期日和餐巾纸上的假登机牌来实现的。

据说王家卫的空间并不是永恒的，而是回应了某些哲学和心理学关于时间本质的表述，亨利伯格森( Henri Bergson )提出的“绵延”对此是最好的定义。 在一个层面上，“绵延”是指时间的流逝和延续； 在另一个层面，它指的是与意识和记忆相关的时间。 “绵延”是活着的时间，也就是各种排列方式的人的经验。 存在着向外部空间进化的内在或人性的“绵延不断”的存在，这将成为记忆的容器。 从这部电影来看，“绵延”就像抽象的运动(时间)和空间一起舞蹈的探戈。 空间本身只能通过被人夹住来获得完整性。 重庆大厦是记忆的虚拟维度，空间是用时间填充的(因而是人与人的心理的)实体。

如前所述，英文标题“Chungking Express”也代表尖沙咀与中环3354空间地理的集合体，时间与记忆在这里希望通过3354的两位王家卫进入电影的地方。 在中环，除了“午夜特快”之外，王家卫还聚焦在阁麟大道至中半山设置自动楼梯的区域。 重庆大厦正是尖沙咀的缩影。 王家卫在尖沙咀长大，对这里很熟悉。 “这里是华洋混居，有香港社会最突出的特点。 ”重庆大厦代表了香港多元文化的一面，也可以说是充满异国声音和语言的地球村。 在王家卫眼里，这里是真正香港的象征。 “绵延”的概念体现在多元文化的人类经历(表现为重庆大厦的空间维度)的现实中。

“源源不断”也出现在电影的轨道上。 王家卫对外国音乐的听觉扩展到了他对流行歌曲的选择上。 “爸爸妈妈”乐队( The Mamas and the Papas )的《重庆森林》 ) ( Californiadreamin )、达纳华盛顿( Dinah Washington )的《加州梦》 ) 丹尼斯布朗( Dennis Brown )有雷鬼节拍的《一日之别》 )，同样重要的是宝莱坞风味的卡车和几部深夜电视节目播放的粤剧戏曲电影。 这些兼收并蓄的卡车作为凌驾于空间之上的时间类别发挥作用。

这些歌曲的运用，旨在撕裂我们对尖沙咀和“午夜特快”的空间认知。 《生命中的事物》 《加州梦》和丹尼斯布朗在浅吟《一日之别》的前两个歌词“每天都有不同的邂逅，这一切无常”时，首先感到混乱，然后定神

时间和空间似乎是对立的，但实际上，这些歌曲、重庆大厦里的外语、摄影地的地理环境(尖沙咀和中环)，都在纯粹的形式层面上起着作用，就像文本一样，把无关的个体塑造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英文标题“Chungking Express”意在混淆空间，给人一种尖沙咀和中环是一个独立完整的城市的假象。 电影在全球范围内越来越受欢迎，这意味着从未去过香港的观众也可以把电影对时空的操控视为王家卫后现代风格的不可分割的因素。 不过，电影的国际发行与香港版略有不同。

《生命中的事物》是王家卫首部国际发行的影片，吸引了昆汀塔伦蒂诺( Quentin Tarantino )，后者公司“Rolling Thunder”收购了国际发行权。 国际版更长，包含了更多的场景。 例如，林青霞在重庆大厦与一群印度人进行毒品交易的段落很可能包含典型的宝莱坞歌曲曲目和来自某宝莱坞电影的对话片段。 不久，林青霞被背叛后，她绑架了一名少女，还向后者的父亲逼迫毒贩的行踪。 国际版对香港版的一些场景进行了排序和调整。

电影的国际版对香港空间的表现更具抽象意义。 对外国观众来说，重庆大厦、尖沙咀和中环可能只是很近的地方。 尖沙咀和中环由维多利亚港分隔，对老香港人来说，两者之间的距离不言自明。 在香港版中，何志武向着天星小轮漂洋过海，同时我们还听到了他的独白，关于他买的30将于5月1日过期的菠萝罐头。 国际版删除(这段独白被转移到何志武在便利店买菠萝的场景中，强化了电影空间是完全街区的幻觉。 “重庆之森”是坚实的地理坐标。 然而，这些歌曲在心理上所指示的“绵延”本质，让观众有了不同的观看和思考方式。

《加州梦》中何志武的菠萝罐头。

对于电影《绵延》——的心理脉动和记忆所决定的时间与空间的耦合——的最佳表现，是在第二段故事的开头一段偶然遇到母题的瞬间。 何志武在“午夜特快”点餐时，扮演的是王菲(显然又是“百分百完美的女孩”)。 我对她一无所知。 六个小时后，她喜欢上了另一个男人。 ”《生命中的事物》突然响起时，画面淡出，接着作为梁朝伟饰演的巡警在工作名单上签了名。 他径直朝镜头走来，摘下帽子，点了主厨的沙拉。 连王菲都剪了，她穿着无袖的黑色t恤。 《重庆森林》是大声实时播放的。 这场戏实时发生，无法随着歌曲的节奏切换，两人的对话变成了这样。

王菲：带走还是在这里吃？

梁朝伟：我去拿。 是新的吗？ 我没见过你啊。

王菲点了点头，身体随着音乐的节奏左右摇晃。 ）

梁朝伟：你喜欢听这么吵的音乐吗？

王菲：是啊。 有点吵啊。 你不用想那么多。

梁朝伟：你不喜欢思考问题吗？

(王菲随着音乐的节奏摇了摇头。 ）

梁朝伟：那你喜欢什么？

王菲：我不知道。 我想起来再告诉你。

梁朝伟侧脸特写：

王菲：你呢？

剪成梁朝伟手的特写，表示她靠近了一点。 跳到他们侧脸的特写，分别从左右放画。 他小声说了句“主厨沙拉”。 中景(和前面的场景一样)，王菲语失望地喊道，梁朝伟拿着主厨的沙拉走了。 在这个实时拍摄的场景之后，场景依然停留在王菲那里，随着音乐晃动。 音乐和影像的流程突然被剪彩打断，我发现王菲穿着柠檬绿短袖上衣，系着围裙。 画外音乐还是《重庆森林》，但时间明显变了，空间也变成了王菲的近景，她在柜台后面随着音乐跳舞，拿着番茄酱的双手上下摆动着。 老板出来后，她才进了厨房。 老板关掉录音机，对着赶来的梁朝伟关掉了摄像机。 他又点了主厨沙拉。

王菲的服装变化，正好适合时间。 在飞行员场景中，她穿着黑色的t恤； 在后来的场景中，她穿着柠檬绿上衣。 在梁朝伟和王菲的一系列“午夜特快”对手戏中，服装变化所呈现的时间变化至少有两次。 在这里，王家卫真正实现了村上春树关于偶遇的人物关系和记忆所扮演的角色的概念在时空中的拓展。 能做到这一点的电影导演可能只有王家卫。 黑色心形白色t恤，和有斑点的白色t恤，显示了另外两次时间变化。

在王菲身穿黑色心形白色t恤的场景中，和段落的第一个介绍场景一样，梁朝伟径直走向镜头，直接摘下帽子，重复——，因为王菲的服装和梁朝伟点的外卖，和以前有些不同。 这次，梁朝伟点的是炸薯条而不是主厨沙拉。 (他听从了上司的建议，给了喜欢厨师沙拉的她更多的选择。 这一幕重复了梁朝伟和王菲偶然相遇的本质。 这是从王菲的主观角度拍摄的。 事实上，整个镜头序列不仅用王菲的服装展示了时间的流逝，而且从她的角度也完全可以看到。 梁朝伟径直走向镜头，他英俊的脸庞在眼前一亮，观察者就放在了王菲的位置上。 我们的心和她一起兴奋，我们梦见她了，我们和她一样，对梁朝伟点炸薯条感到不安和好奇。

《加州梦》的剧照。

这出戏的空间耦合描写了王菲的恐慌。 她正在擦玻璃墙。 通过它，可以看到站在柜台旁边的梁朝伟的模糊影子，她小心翼翼地擦着玻璃(或梁朝伟的影子)。 切换镜头，聚焦梁朝伟，从玻璃墙后拍摄他。 连王菲都剪了，她还在擦玻璃，这次在厨房过道前，穿了一件有斑点的白色t恤； 我们从王菲的角度，通过通道看梁朝伟。 尽管王菲实际上在面对镜头的——这个不平衡的空间里发生的重复动作充满了活力，但王菲的擦洗、清洁时重复的节奏更加强化了空间的不平衡。 空间也随着时间而变化。 吉尔德拉斯说：“心是反复的爱情器官。” 这一段中发生的重复可以从心理学和差异的其他维度中区分出来。 我们现在知道梁朝伟被她抛弃了。 他说：“既然过夜有那么多选择，更不用说男朋友了。 好好的厨师沙拉、炸薯条要换什么？”王菲似乎很忙，她偷听了两人的对话。 梁朝伟看起来有点难过，他只点了一杯咖啡。

梁朝伟喝咖啡的时候，王家卫剪掉了飞机在黑暗中飞行的画面，画外有梁朝伟的声音。 “所有的飞机上，一定都有你想泡‘泡泡’的空姐。 去年这个时候，我成功地在两万五千尺的上空制造了一个泡沫。 ”梁朝伟的闪回镜头让我们置身于他的公寓。 他在前景中躺在床上，摆弄着玩具飞机，穿着胸罩和裙子的空姐(周嘉玲)站在厨房门口，喝着一罐啤酒。 画外音乐是戴安娜华盛顿演唱的《加州梦》。 空间也变了。 梁朝伟用手中的玩具飞机碰了碰周嘉玲，是一场无意识的爱情前戏，拿着照相机跟着这对情侣，从公寓的一个空间向另一个空间，以倾斜的角度从左向右、从右向左摆动，模仿在两万五千英尺上空发生的诱惑梁朝伟把周嘉玲逼到墙角，热吻时，镜头暗示了后面场景的一个空间。 中半山的自动扶梯透过窗户隐约可见，位置比公寓内的床稍高。 在这个闪回镜头的最后，梁朝伟和周嘉玲躺在床上，他驾驶着那架玩具飞机“滑落”在周嘉玲赤裸的背上。

我到这里讨论的一系列场景，是现代电影中最好地应用电影技巧的范例之一。 因为王家卫“无止境”，完美把握时空的联系，表现出与偶遇和人物关系变化相关的象征意义和独特的细微差别。 王家卫可能从村上春树的作品中汲取了灵感，但他在时空和记忆相结合的独特甜点中融入各种可能影响源的技术不容低估。 另外，王家卫再次表明了他是多么优秀的演员指导的导演。 四位主演的表演堪称典范，恰到好处地表现了人物的悲伤和孤僻。 林青霞表演了只有她才能做到的“空白脸”； 梁朝伟的表演让人过目难忘。 他穿着衬衫和平底裤也和穿制服一样帅。 (他因出演该角色获得1995年香港电影金像奖，名副其实。

《加州梦》中损坏的影像，似乎是立体派艺术家的风格

王家卫团队(美术指导张叔平，他在本片中担任剪辑指导，可能是谭家明忙于《重庆森林》的剪辑和拍摄指导杜可风)。 其实，王家卫在《一日之别》拍摄期间雇佣了两位拍摄指导。 刘伟强负责第一集的拍摄，杜可风是第二集的拍摄者。 为整部电影奠定基调的其实是刘伟强。 例如，王家卫由《重庆森林》 (刘伟强负责摄影)的色彩构成，拍摄重庆大厦的内景主要采用蓝色，拍摄夜总会则采用黑白。 但是，这里重要的是运动和速度。 这个效果的实现，靠的是刘伟强令人过目不忘的手提照。 杜可风在第二段的故事中沿袭了这种风格。 刘伟强和杜可风将色彩降至最低，聚焦布光和运动。 他们在电影中释放出的能量，是1910年宣言中未来派艺术家所称的艺术目标。 艺术评论家赫伯特里德( Herbert Read )也解释了这个目标：

1910年的宣言是理论文献。 它从一开始就发表了对真理日益增长的要求。 这个要求已经不能满足到目前为止被理解的形状和色彩了。 万物都在运动、奔跑、迅速变化。 这种万物的运动，才是艺术家必须表现的。 空间不再存在，物体只是作为气氛运动，相互进入。

未来派艺术家试图移动静止的画布。 从某种意义上说，杜可风和刘伟强回到了静止的画布上，仿佛让电影回到了本源，把“运动-影像”变成了德雷尔斯所说的“特权瞬间”( privileged instants )或“快照”( snapshots ) 低速快门( slow-shutter-speed )摄影和“盗格加印”在运动过程和一系列定格的静止图像中创造了物体的再现感(闪光灯的慢动作效果在《东邪西毒》中得到了出色的利用。 回想起来，这位王家卫的招牌效果正是这位摄影师刘伟强的杰作。 该技术扭曲运动，产生幻想的速度感，但对诽谤发挥着动态的加速效果。

事实上，《重庆森林》一开始，以假金发女郎(林青霞)进入梦幻速度的运动-影像。 速度和运动构成了重庆大厦段落的基调，在这出戏里林青霞纠集了一群印度人为她运毒。 这些场景满足了快速推进叙事的要求，处理得非常清晰。 刘伟强像立体派画家一样把影像表面弄得七零八落，强化了很多事情同时发生的观念。 例如，像马塞尔杜尚( Marcel Duchamp )的《旺角卡门》 ) nudedescendingastaircase，1912 )那样，林青霞的角色有多个身体部位。 她慌忙组织贩毒集团，但被人背叛，一心想着复仇。 立体派艺术家“运动和光破坏了物体的物质性”，在刘伟强的创作中得到了精彩的体现。

王家卫电影中那些身体的动作、触摸，不是“互相缠绕”，而是又分开。 通过对另一个女人的兴趣，金城武和梁朝伟的角色分别从失恋中恢复。 但以梁朝伟和王菲为例，这种兴趣是否会进一步发展，还不能下结论。 (电影的结局——王菲看着梁朝伟翻修《午夜特快》——，即使和王家卫的其他电影一样模糊，似乎也更有希望) )。 金城武的例子显然不是这样。

《旺角卡门》中二段主人公的偶然相遇是同一个框架。

在这部电影中，王家卫想要表达的，似乎爱情是短暂的。 这也是王家卫前作《重庆森林》的主题，但在《下楼梯的裸女》中的表现更轻松。 电影中两位警察对拒绝的反应，从一种病态发展到不在意，从沮丧发展到耸耸肩，笑一笑。 金城武“57小时后再次爱上女人”梁朝伟看到前女友坐在别人的摩托车上，报以微笑，祝她幸福。 王菲的角色以其舞蹈和奇怪的奇特行为强化了这种轻松的气氛，辅之大声播放的《重庆森林》0和王菲本人演唱的《阿飞正传》 [红莓乐队《the Cranberries》的0755-7900 (英文版)

最后，调出这部电影的英文片名，可能有助于理解《重庆森林》 (距离本文写作时已经有10年了)和王家卫本人为什么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王家卫把“绵延”——极速闪现的时间、活力四射的运动、时间的流逝与延续、无尽的时间展现得淋漓尽致。 金城武在即将过期的菠萝罐头山上为他和阿玛依的恋情画上了句号，而林青霞手中的沙丁鱼罐头的有效日期是她弥补失误的最后期限。 但是，这里的时间不是有限的，反而是物质的和感觉的。 因为王家卫把时间具象化了。 菠萝罐、肥皂、湿破抹布、衬衫、布偶和玩具飞机。 和普鲁斯特的《小小玛德琳》一样，这些时间的职业生涯会把主人公送到过去的记忆中。 或者和村上春树科幻小说《加州梦》 ( hard-boiledwonderlandandtheendoftheworld )的头盖骨一样。 金城武和梁朝伟对着这些有时间记忆的物体说话，就像村上春树小说中的“读梦人”对着头骨说梦一样(因此，也是“读”持续的时间)。

《梦中人》的剧照。

在《梦》中，时间受变化的束缚，与人的生命密切相关。 到5月1日金城武就大一岁了。 同一天，林青霞可能会死。 这就是时间。 在“午夜特快”上，时间也会流逝。 这体现在王菲t恤的变化上。 在这里，时间是某种掌握的东西。 作为封装、量化、物化时间的视频，《重庆森林》在未来的某一天也可能达到过期的临界点。 新一代的“读梦人”变成了“读”的头骨，记忆再次浮现。 《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是一部关于时间的电影，它是时空本身，就像身上穿的东西，就像王菲的t恤，——合并至今。

本文经出版者授权摘自《重庆森林》。 内容有削减。

原作者| [马来]张建德

摘录|徐悦东

编辑|罗东

来源：新京报